百泽一路上护着若芸走,看不下去,干脆将她一把扶住。
她除了身体虚软,神情却是正常得很,只笑道无事。
他叹了口气,直到将她送到统帅帐内,身后那追随他俩的目光才愤恨的收回。
“丫头,你害我被荣逸轩恨死了,这可咋办?!”他嘻嘻的笑了下,不耐烦的摘掉面具扔到一旁,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来。
“你不会打不过他吧?”若芸闻着他身上脂粉气,摇头,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很。
“呐,你恨我么?我骗了你哦?”百泽扶她坐下,蹲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问。
看着他无辜的神情,她顿觉得无奈:“你是这副模样要是给人看了去,只怕没人会再怕于王了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百泽的为人她信得过。
若不是他出手施救,她也不知道死过几次,就当扯平。
她如此一想,不自觉地笑了下,心头瞬间比方才轻松许多。
百泽苦恼的摊手:“你这个麻烦的丫头,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,非要憋着。”
他站起身,自身上摸出个瓷瓶来,打开,里头一颗颗乌黑发亮的药丸在目,旋即盖上瓶盖丢给她。
“这是怀王给我调配的药丸,你一路拿着压制毒性,到了京城我再找他医你,你可别先死了啊。”他嘴上这么说,一路上却慎重的很,除了叮嘱她吃药也不让她剧烈运动,就连方才的酒席也给了她一杯兑了水的酒。
只是,她本就没心情碰而已。
“你如此这般,倒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完了。”她苦笑,收起药瓶。
这一路那厉害的断肠草之毒并未复发,让她差点忘记自己还中着毒,而那失心散据说早就解了,她并未中太深,否则也不会只短短一瞬便清醒。
她复又闷闷的想起那一刀来。
那一刀,到底让她失去了多少东西,她无法想也不敢想。
见她闷闷不乐,百泽忽然自腰间几把刀鞘内抽出一把刀来。
刀出鞘,寒光乍现,薄刃无锋,惹得若芸惊呼一声:“这是什么?”
百泽耸了耸肩,不以为然道:“我是从离王身旁寻得的,你信不信,这刀原本属于于王府?”
“你是说,这刀是你的?你入离国就是为了找它?”若芸说着,瞧着短刃的寒光,不由往后缩了下。
百泽瞪了她一眼,收起刀:“难道不也是为了救你?我和你说,这刀离王当时出使天颐,偷了去这才藏了十几年,这是我们家的信物,难怪我遍寻京城昂贵货物和贡品都不得,竟然拿来抹脖子,啧啧。”
百泽嫌弃的看着刀,似乎要看出什么血迹来。
若芸眯起眼睛,原来于王好财是这么来的……
猛然间想到,若干年前似乎有使臣归国、离国大举进犯一事,她指尖不自觉地指向他:“你是说,他是因偷刀才畏罪而逃?”
百泽却是莞尔一笑:“错,他是因为觉得这是宝贝,偷了去能百战百胜,却吓得提早告辞,偏偏又误入深山。”
瞥到她疑惑的眼神,他略微思忖,干脆叹了口气总结道:“老离王以为他死了,于是率军来犯,天颐以为他回去报信故意为之,两国这才打了起来。”
她愣愣的点头,却见他摊手一笑:“其实我最讨厌打仗,闻着血腥味儿我真心不好受。
他伸手探向颈后,缓缓拔出三根细长的针给她看,“清璿对神经的拿捏准的很,有了这个,我就舒服多了,不过不能久封”
她定睛看去,只见三根针已经全然黑色,显然封住很久很久,怕是自他“消失”开始就是去找程清璿施针的。
“这么多年,你原来这般无奈……”她叹息道。
于王带着头盔,除了遮住他白嫩的脸,恐怕也遮住他偶尔痛苦的神情吧,三军统帅,必须冷血无情,哪怕是纯净如阳光的百泽也一样。
他,比任何人都清楚,都在意。
“程王爷可还好?”她望着针,心底涩涩,但如此战乱之地,程清璿在后方安全倒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好得很,你就别担心啦。”百泽轻松的答道。
若芸点了点头,叹息道:“堂堂于王,竟是厌恶血腥之人,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信。”
百泽一怔,随手甩掉了三根针,道:“你也真是不同,我说这些你竟然没有哇哇大叫,不怕我杀了你啊?”
看着他戏谑,她撇嘴回瞪:“你还不是一样,战场之上,也没见你乱来。”
百泽更为惊讶,瞠目结舌半晌,才赞叹:“丫头,虽然你不解其中深意,可竟说对了。世间万物本应顺应自然天理,若是随意扭曲杀人、为所欲为,才是最大的恶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