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身穿崭新的新郎装,喜气洋洋,显得特别精神。
这身中山装是哥哥结婚的时候穿过的,嫂子将扣子一颗颗帮我系好,一边系一边说:“初九,成亲以后你就是大人了,就该有个大人的样子。夫妻之间的那种事……你知道……咋弄不?”
“噗嗤……。”我笑了,当然明白嫂子的意思。
小叔子娶媳妇,洞房之夜难免会出丑,传授经验是嫂子义不容辞的责任。
看样子翠花是爹娘安排过来,故意教我怎么做的。
我说:“嫂子,你啥都别说,那种事儿当然知道。别忘了,你小叔子可是高中毕业,学过生理卫生的……猫狗都会干的事儿,我怎么可能不知道?”
翠花叹口气:“哎,看来你比俺有经验啊,俺至今还是……闺女呢。”
知道她心理难受,结婚半年多,都没让哥哥碰过。
有个问题一直在我的心理萦绕,那就是,既然她不喜欢我哥,当初为啥要嫁给他?
既然嫁给了他,为啥又不让他碰?
这种问题很难问得出口,再说大喜的日子,也不想提起她的伤心事儿。
我这次结婚,哥哥没在家,跟人打听了很久也找不到下落。
因为没人知道他打工去了那个城市。
所有的扣子系好,嫂子又帮着我整理了一下脖领子,拽展了袖子。然后说:“真帅,蛮像个新郎官,可惜……俺没这福气了。”
我看到翠花的眼睛里湿湿的,赶紧问:“嫂子,你咋了?”
翠花忽然笑了:“没咋,嫂子为你高兴,时间到了,快去把红霞接回来,好好过日子。”
随着鞭炮的一声脆响,迎亲的队伍出发了。
仙台山娶媳妇有很多规矩,迎亲的队伍要出东门,就是从村子的东边出去。
接亲回来,要进西门,就是从村子的西边进来。
这破规矩不知道拿朝那代留下的,一直沿用了几百年。转得老子脚跟疼,把发明这规矩的老祖宗骂了几百遍。
走出东门以后,还要围着村子转一圈。让全村人都知道,我杨初九长大了,成亲了,做爹了。
大山里不通车,我牵着一匹大青骡子,大红花挂在骡子的脑袋上。后面是送亲的人抬着礼物,再后面是吹鼓手吹吹打打。
“弟弟大,洞洞大,屋里娃……咣咣咣……叮当!”二踢脚的爆响惊天动地,锣鼓家伙一起敲响,唢呐也吹得震天响,是抬花轿还有百鸟朝凤。
这是我人生最光彩的时刻,显得神气十足。
山里的孩子成亲早,很多姑娘十七八就成家了,二十不到就当娘。
最近日子好过了,不愁吃,不愁穿,就怕鸟儿没窝钻。儿子长大,早点娶个媳妇,早点踏踏实实过日子,是爹娘最大的期盼。
好不容易,终于来到了茂源叔家,把骡子栓门外面,被人簇拥着进了红霞的屋子。
今天的红霞也是焕然一新,明显是化了妆,一大群小姐妹簇拥着她,又是描眉又是画眼,又是盘头发。
女孩子面色白皙,弯弯的细眉下是一双乌溜溜的杏眼,小嘴巴也红突突的,让人垂涎欲滴。
她坐在板凳上,八仙桌子上的镜子里显出一张俊俏的秀脸,女人最光辉灿烂的时刻,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发现我进屋,微微一笑,镜子里就展出一朵盛开的桃花。
很多年后,尽管红霞离我而去,离开了这个世界,可今天她漂亮的样子却永远印刻在心里,打下了深深的烙印。
因为女人为我付出了一切,甚至自己的生命,她是我一生的守护者,也是我的左膀右臂。
我为娶过红霞这样一个媳妇而骄傲。
看着女孩娇艳欲滴的样子,怎么也按耐不住,猴急地不行。猛地冲过去,将他抱在了怀中,揽在了臂弯里。
“喂喂喂,初九哥,你猴急个啥?抢媳妇啊?还没给上轿钱呢?”那群小姑娘不乐意了,竟然伸手要钱。
她们还叉着腰,堵住了屋子的门。
“啥?还要上轿钱?有这破规矩?”
其中一个小姑娘站出来说:“废话!人家养这么大个姑娘,就这样被你抱走,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?拿钱,不给钱不让走。”
我懒得搭理她,冲狗蛋努努嘴:“跟他要!”然后抱着红霞冲出了屋子。
狗蛋也笑呵呵的,跟她们讨价还价,贫嘴逗乐,还一个劲地撒喜糖。
那些姑娘是娘家人的代表,跟男方要钱是规矩,狗蛋是男方的代表,跟她们交涉。
这不关我的事儿,冲出屋子,将红霞扶上骡子后背,快马一鞭,我牵着骡子跑了。
这也是梨花村千百年不变的规矩,叫抢媳妇。
红霞在骡子背上,被颠得哈哈大笑,花枝乱颤:“初九哥,你慢点,小心俺肚子里的孩子!”
十九岁这年的夏天,我终于用一匹大青骡子将红霞牵回了家。她成为了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。
做梦也想不到,红霞会骗我,进入洞房的这天,她仍旧是个黄花大闺女。